小说家应该以追求篇幅的短为重任。而相反,诗人应该以追求篇幅的长为荣誉。当然,小说家追求短不会成为问题,可是诗人追求诗歌的长却成为诗人的一种类心理的疾病,一种职业文体病。一旦意识到自己诗人的身份,长诗的重重重压就会结实地落在诗人的肩膀上,这是诗人构思长诗的潜意识陷阱么?而写长诗似乎不惮于缺乏赞美的声音,即使没有与长诗相附和的批评文章,诗人似乎也完全可以心安理得地坐在家中等待。因为体力活的付出无疑可以先行地奖赏给自我失落所带来的落差。席勒有诗云:“没有摘过天上的果子//他决不知道这种幸福。”虽然席勒用这两行诗描写“幸福中的情人”,但是,诗人视诗为缪司,诗是诗人最亲密的情人,而长诗的完成就相当于与幸福的情人“很快度过了三十个良晨”,也算是摘过“天上的果子”了。也许但丁是不同的,他是否是在写完《怀着满腔爱情》之后开始了《神曲》的构想,因为他在一开篇就说:“爱神啊,我怀着满腔激情,//在我内心谈论我所爱的女子,//我经常听到她动人的事迹,//因而神志迷乱,不知所措。”因为爱情令他神志迷乱,所以“如今要对她的传闻详加评述,//那么我的智力不及而懂的地方,//我一定先要完全避开”,这一“避开”,就产生了他对哲学、宗教、神学的诸多思考?所以除非真的真的神志迷乱,长诗的完成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当代人还会象但丁一样痴情地用一生的时间在精神上爱一个女子么?也就是说一首长篇诗的结构里真的可以做到在情感上仅仅住着一个善良而且完美的女人么?时代已经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这个设问几乎不用回答就可以得出答案,那么,长篇诗歌赖以生存的情感环境似乎已经荡然无存了,长诗还会有与她的生存相适宜的土壤么?实际上,长诗的完成并非靠的是诗的技艺,而是见证诗人人格与诗性力量的镜子,镜子里的事物经常发生变化,长诗的完成真的只能靠体力的支撑,何来艺术的美?我不相信海子的长诗,因为他的“神志迷乱”并不建立在一种可靠的值得尊重的情感之上,而是基于社会压力的结果,迷乱带来意志的混乱,所以长诗的无价值就会在诗行与节奏的无限使用中逐渐失去缪思的沉静的光辉。那么海子是否具备典型的的现代诗人的性格特征呢?这就是创作长诗所必须要思考与厘清的首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