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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寂静的水域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13-05-16  

寂静的水域

管理提醒: 本帖被 红亚坪 设置为精华(2013-05-30)
    有关诗的知识——我们知道的是那么的少,甚至于我们完全不知道“什么是诗”。我不知道相对于那些随时能够就诗的知识侃侃而谈的诗人是否会与我一样陷入这种困境之中,我有时候枯坐一个下午就是不明白诗歌之为何物,因而我需要不断寻找书籍的帮助,翻翻这一本,再合上书页;再打开另一本,看一首小诗,又合上书页——我承认我获得了一点点有关诗的知识,但是我有时候——更大的关于对诗的无知的恐惧会降临到我身上。这种无知的状态即我发现自己身上没有一个语言构成物,我像一个软体动物一样存在于我自己的空间里面,没有词语、没有句子、没有语法——甚至约定俗成的表达方式也已经丧失。这个时候,我除了感到沮丧就是深深的沮丧——除此之外还有其它么。当然一旦这样的时刻来临我会强迫自己打开任何一本书、一张报纸、期刊,让自己陷入强迫的阅读,似乎这种阅读是唯一的脱离自我的方式,当我不再感受到自我的存在——这种对诗的无知的感觉也会逐渐的丧失——真是谢天谢地,并不是所有的时刻需要我去面对自我的存在,实际上,自我的存在即使彻底消失也不会对我个人构成威胁。
    我今天想到了死亡——死亡作为一个概念的诱惑力。很多诗人都试图破解死亡的小秘密,但是,死亡这个概念实际上是人类未来的同义语。诗,在某种程度上能确凿地担当起这个未来——此即诗的晦涩,从而造就了诗的未来的因素。然而一旦让诗脱离了明朗的语境,诗的晦涩也毫无意义。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盛赞那些写得明朗、质朴的诗行,然而,每一首这样的诗,真正打动人的部分却是它的晦涩的成分——即与永恒相联系的死亡包涵在每一行这样的诗中。一首远古的质朴、简单的诗之所以来让我们充分体会到诗的因素——在于它包涵死亡这个未来的幻像,而不是其它。毫无疑问,这同样可以应用到对五言绝句与古律诗的欣赏之中去。因而,有关诗的明朗与晦涩之争充分体现出我们对诗的无知的状态,但是,有意义的是,这种无知的状态无时无刻不在激励着我们对诗的探索。
    我在窗口看了一会儿天上的云朵,我想起二十年前我坐在草坪上看天上云朵的情形,这难道是天空的浮云对我善意嘲讽的方式么?
    有的诗人坚信诗是不朽的,但真的是这样么?我看,人类有能力让任何一种东西趋于最终的消亡。
    诗,是存在、未来、死亡——三者之间的一种巧妙的平衡关系。人对黑暗的意识——那种渴望与恐惧并存的心理就是这种平衡关系的一种充分的体现。诗,有时候即进入这种暗黑之中。光给人带来客观的意识,而死亡——即黑暗给人带来主观的意识。人的自我即死亡意识的唤起,人对自我的探索就是对死亡的探索,人对死亡的无知表明人对自我的无知。而诗的首要责任就是力图认识这种无知的状态。因而可以说:没有死亡的诱惑与对它无限的恐惧就不会产生诗的意识。
    这个时候,美国诗人罗伯特 勃莱的一首《夜》的诗的结尾(第四节)突然在我脑海里清晰地呈现出来。我为此感到惊奇,因为我从来没有记过一首诗,这不是我阅读的习惯,但是,有一些诗行总是在我意想不到的时刻浮上心头,就像一艘沉没的船又惊人地浮出水面:

    我们象水中圆滑的甲鱼那样生活
    在我们所选择的任何方向划过
    寂静的水域,又很快被下面
    突然吞灭。

    之所以它又完整地呈现出来,在于它再现了关于存在、未来、死亡这一诗的层面,它表达得如此清晰并且如此契合了我的观点真是令我惊叹不已。这句诗的第一句“我们象水中圆滑的甲鱼那样生活”即关于存在的表达,其中甲鱼这一形象的运用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那样生活”表达出诗人对生活的——轻蔑的、不信任的——姿态,这是对存在的一种最直接的诗的感受;紧接着下一句作者就陷入“寂静的水域”对这个未来的幻像的隐忧之中,但是这还不够成一种紧张、惊惧的张力,一切骤然、弯弓般的力量来自于最后一句“又很快被下面 突然吞灭”,这个“下面”即死亡的意识控制了诗的意识,它被“突然吞灭”——诗也面临结束的尾声。我感兴趣的是,诗人在一首诗歌完成之际,这种诗的意识又会如何主导诗人的情绪和理性?他会同时产生诗的不朽的傲慢的念头么?还是真的被这种死亡唤起的意识所彻底笼罩——从而进入更深的虚无的失落之中?也许,人在现实中时刻会面临日常事物的不断消亡这一事实,甚至于我们自身就在这种急遽消亡的格局里面,诗的意识就是要克服这种自身的、不由命运主宰的消亡的现实,让人真切感受到诗的力量——从而产生诗的审美性。所以审美并非单纯的语言的现实,而是一种心理的现实。从这方面来理解,诗是天才的事业才可以得到充分的认可,因为诗的技艺永远不能代替心理的现实。一个诗人除非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这种心理的现实才有可能在语言上去完成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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