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看了一会书,楼下突然传来震耳的音乐声,感觉像在晴朗的天空下突然淋了一场暴雨,又令我想起自己在音乐方面的残疾,不禁失了一会神。乐感的缺席一定让我的人生损失不少,这也许是制约自己诗歌高度的一个不可克服的因素。或许我的人生应该选择去早先原始的铁匠铺里,这样对自我满足的指数一定会高一些,可是为什么我会从少年时代迷上诗歌而直到现在仍在里面徘徊不止呢?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爸爸的学校离家有约十五里远,我平时一般在学校里和爸爸住在一起,只有星期六回去,然后星期天下午又和爸爸返回学校(那个时候还只有一个星期天)。可是有一天,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我一个人在星期一早晨去学校,这应该是我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单独走这么远的路。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起床然后步行十五里走在弯弯曲曲的田埂小道上——就是这一次,我竟然迷上了单独一个人行走,一连几天我都选择下午一个人回家然后第二天赶早去学校,是路边的风景吸引了我还是周围洋溢着新鲜空气的寂静让我特别着迷呢?总之后来还是爸爸的阻止,我才像平时一样呆在学校里了。但是从那个时候起我迷上了一个人在早晨散步,我喜欢看路边稻田里过夜的鸟因为我的靠近“突突”地一飞而起,然后又落在不远处的田野里面,还有走过路程一半远的时候可以看见两棵或者三棵巨大的松柏树,它们形成的荫盖在早晨白色的雾霭里面时隐时现,自有一种神秘令我不敢过分靠近,但我又特别渴望走过去一探究竟。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我也没有真正走到它们的身边。因为后来不久就从另一个方向通了公路——那条小路渐渐因为行人稀少而荒草丛生。没想到,它最终成为我的一个梦持续地存留在我脑海里了。想起来,这应该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无穷的诗意,而这种诗意的感觉是如此持久直到现在不能消散而去。后来我经常一个人躺在学校后面的草坪里,一个小时甚至两、三个小时看着天空的云朵不愿意离开,周围的幽静与花香令我深陷其中,那个时候我的嗅觉可真的是灵敏得很,我觉得不但草地、油菜花与菜花有无尽的、各不相同的清香,而且蜜蜂的嗡嗡声和各种小虫子的声音也可以传来香味的感觉。那个时候,自然的音响应该已经打开了我艺术的幻觉,这让我想起某个先贤曾经说过,小说的素材在童年已经形成,一个人十岁以前的经历足以令一个小说家书写一辈子,而不是看你长大之后是否有离奇的经历与人生才够你成为一个出色的小说家。同理,诗人也一样,儿童时期对诗意感受的强度就是我们未来追求的可能的高度。我现在所做的无非就是一个矿工所做的工作,挖掘自己早已潜藏的感受就是诗所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