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而言,散文是一种尖锐的文体,因为它直接承担着倾述的功能,我之所以尽可能避开散文的写作,就是因为它与自我的个性相关联,即使在最虚伪的时候,我也最多陷入沉默的状态,或者直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堕落,但是,不论哪一种文体它都是一种美学的存在,我宁肯自己丑陋,但绝不会把这种额外的负担加之于文体,这同时也可以佐证一点:人在大多时候并无语言的存在,人是被社会剥夺了声音的动物,这一点同时被当作人类与其它物种区别的重要标志之一被标志出来,但是,当只有从它的反面理解的时候才显示出特别的意义,因为其它生物单纯的声音往往被当作生命原初的东西,但我们平常发出的声音却并非如此,这里,实际上关系到人对自我沉思的哲学。优秀的散文恰好在这方面显示出杰出的禀赋,大多数的散文仅仅发出社会的一般性的声音,即使文字优美、法理有度,一般意义上的美文不过是代替作者周围的环境做一次言简意赅的演说而已,起的仅仅是传声筒的作用, 但是真正杰出的散文往往是一次自我的重构。当然,前者也有伟大作品的范例,但是这多半是人类早期艺术家的状况,因为那个时候单独的个体的人可以代表社会而存在,而在当代,个体的优秀的、杰出的禀赋往往是一般性的社会的反面,正是明显比它更强大的社会欲遮蔽的存在物。因此作为自我的个体要在这个社会里发出自我的声音而要避免被消灭的状况已经愈益艰难,这难道能简单的归结为个体无能的体现么?即使在最本真的日常生活里,我们都可能并不以自我的身份消费日常社会,而是作为他人在消费个体的生命,这正是现代人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也是当今文化的象征。因此,散文在这样的状态中很难表达出个体真正的声音来,这也是文化广泛参与到日常生活中的建树所带来的现代性的结果。因为默认了自己无能的状态,也就是几乎放弃了自己在这个社会的发言权,所以我对散文这一文体确实愈益隔膜了,但是这又是与诗的精神相悖的。因此在诗学上,它再度陷入两难的悖论之中,不发出自己的声音,又为什么要写诗?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又为什么不写散文?没有自己的声音,这是当今的个人遇到的最大的障碍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