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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现、当代诗人都在写同一首诗
级别: 创始人
0楼  发表于: 2013-03-21  

现、当代诗人都在写同一首诗

管理提醒: 本帖被 红亚坪 设置为精华(2013-04-26)
    我的诗或许有一个最为显要的、极其荒谬的功利性的目的:即我的诗将用以证明这是一个没有诗的时代,尤其是在此之前——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呢?这个问题的本身将存在于时间之外,即不是被时间消灭,而是相反,它会消灭了时间性。因为现在,现、当代诗人都倾向于孜孜不倦地以诗的艺术来证明诗的时间性,他们尤其要从不朽性即外部世界的存在来证明诗的时间性。很显然,这种忘我的精神冲动与诗的信仰本身构成了新的紧张的悖论关系。谁都会急功近利的把诗人的自我置身于世界这个大舞台上,以此为背景来展开他们被称为神圣的诗的事业。似乎住在巴黎的诗人会比住在北京的诗人有更多的机会获得诗的荣誉,而住在北京的诗人无疑会比住在乡下的某一个自然村落的民间诗人更有可能获得诗的自由的本质。这不但从诗的本身可以得到有力地证明,而且似乎诗歌史也能给这一结论予以理论上的支撑。参与这个世界横断面的宽广程度足以影响诗的质量。
    实际上我也不反对这种观点,我也不想用那些偏于一隅的伟大诗人的特例来反驳这种诗人的当代性冲动。很显然的是,诗并没有因为这一冲动而有任何增与损。但据我的判断:这种持久的冲动性造就了一种诗的现象,即现、当代诗人都在写同一首可以称之为当代的诗——一首不朽的诗。从郭沫若以来,这个诗人的神话就被延续下来,施之于大大小小、反叛与被反叛的诗人身上。有意思的是,这种时间性的不朽性将与外部世界时间的速朽性联系在一起,从而令诗人这种融入世界、融入时间的冲动愈来愈强烈。这首诗的主题与这个世界的焦虑更加密不可分,甚至被表述为诗的本质特征之一。无论你写了一首怎样的诗,如果这首诗见不出这个世界实在的局部(这个局部越大,诗就越伟大),诗人自己首先会为这首诗的缺失感到伤感。
    诗的特征也因此发生了局部的、细微的变化:发现词语的狂喜不足以征服诗人这个主体。诗不是一个自然的自在之物,诗的审美性似乎需要外部世界的运动才能证明它的存在性。就像每一个诗人津津乐道的那样:“只有时间才能证明它是否有价值。”——这并非狂妄,而是对诗的无知。不论这个外部世界的这种运动将以何种方式来运动——这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佐证一首诗的审美性。也就是说,诗的审美性、时间性不在于一首诗的内部结构之中,它们都不是一首诗的最自然的禀赋,而是诗这一形式还需要外部世界这一更高的形式来确认它存在的地位和等级性。
    有幸的是,现代诗终于走到这样一个境地:外部世界已然割断了当代诗与它之间的脐带关系。虽然直到今天还有诗人沉浸在这种被阉割的伤感之中,但是,毕竟诗赢得了与诗相当的、极其自然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诗的存在需要诗这独立的本体来证明它自己。诗正在让诗人意识到诗这一自在之物的无比重要性。确实,这一结果的到来需要漫长的时间来予以确认,甚至需要一种时间的时间来淘洗诗的形式,诗的审美性才会在时间中独立出来。因此,我们不必为我们这一代人面临一个没有诗的世界而感到悲哀,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听见发自诗本身的召唤,这种召唤的声音能多多少少过滤这个时代带给我们的焦躁的情绪,能让我们过渡到一种相对宁静、澄明的诗的领域中去。这比之于我们的前辈诗人将是一种莫大的幸运,因为我们将会藉此获得一种内在的、狂喜的、诗的情感——即使不是诗本身。这也可以归之为这个时代给予我们的恩赐之一。当代诗人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继续完成我们前辈诗人未完成的同一首诗——一首获得外部世界认可的诗——那才是当代诗人的悲剧性所在。
    因此,在这个角度上,我宁愿说自己生存在一个完全没有诗的时代是一个人的幸事。正是没有诗才足以听见另一首、在本质上并不相同的一首诗的隐秘的召唤。诗的存在将以另一种方式在场,相当于它不会被一种外部世界所证实,而是相反:外部世界的各种差异性将会在诗的结构里得到有力的、大胆的确证。即诗不仅仅能证实一个实实在在的外部世界,而且有能力通过诗的结构性确认另一个虚无的世界。这种虚无性与人类的旅程相始终。而这种巨大的虚无性的本质特征又是诗的本质特征之一。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个地域、哪一个时代的诗人都面对这种巨大的虚无性发出过最悠远的感慨。就是这种“虚无性”无数次确认了诗的审美性特征。现、当代诗人也一样,他们也力图在这种虚无性中发出声来,我理解的穆旦就是如此,他的杰出性全在于此。但是,现、当代诗人都面临一种我前面所说过的困境,即他们对虚无的这种感慨是面向外部世界的,而不是朝向诗这一自在之物发出的声音,从而诗的审美性被这个强大的现实世界予以了本末倒置的阐述和发挥。“诗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但是有什么东西或者精神之物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呢?这个看上去没有一点逻辑问题的论断至少让我们完全迷失了方向性,这个论断也造就了诗的平庸(非独立体)的现状:除了完成一首诗——一首不朽的诗之外,不可能在本质上发现有另一首诗存在的可能性。
    但是我是否可以得出相反的结论,即我将写一首速朽的诗?这看上去应该成为激发我写作的隐秘激情之一被理所当然的确立下来。这个问题是有趣的,就和我们以往的逻辑思维一样:它毫无意义,不仅它毫无意义,而且它的对立面也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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